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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黛曦，收一收走了啦，妳忘記了？」

「?」 日復一日，我總做著一樣的工作…沒特別介意今天禮拜幾。

「我們喝喝小酒約的是今天啊！」男同事Ron指了指電梯，意思是在電梯口等。

「噢噢。」

我到化妝室補了補妝，撒了些香水，在鏡子前定定的端詳了自己的狀態，然後就走到辦公桌旁拎起了沉重的包包往電梯方向走。「我包包也太重了吧…..」我把murmur嚼在嘴裡自言自語…心裡其實清楚。其實每天上班、下班會撈出來用的東西就只有化妝包、錢包、鑰匙。其它哩哩扣扣的東西，什麼過敏藥、頭痛藥…..其實哪一次不是吃心安的，不舒適的症狀在用完藥以後依然不減。什麼清涼藥膏、小冊子、筆袋、捲尺、梳子、清涼糖…..兩三種以上的usb線、隨身碟、數位相機…..還有護墊、衛生棉；也不過就是"有帶有保庇"的存在，一個月裡面看能用上幾次。要說，即使加班或是出差沒回家，對我來說有差嗎…..如果我是外人視角看著自己，個子小小背了個大包包像哆啦美(哆啦A夢的妹妹)扛著百寶袋，只差沒放條毛巾和換洗衣褲，就跟外宿的行李一樣。不會有人知道，雜七雜八加總起來的重量，可以乘載我所有的不安全感，也有著一種將飄忽隨流的心下錨的意義。

就算拜讀過原研哉的書，知道極簡與留白的美；曾經讚嘆佐藤可士和的「超整理術」，關於整理簡化自己乃至於工作或人生的心法與態度…….可我也有自己所認知的這一套啊…..若這些理論無法真正的令我感到安全，那是否就不那麼適用？我只能相信自己，即使不正確、沒有益處。車窗外夜晚的街道混著燈光不斷的被疾刷咻往後頭，襯著疲憊感一圈一圈的放大，外頭的夜景與燈光點點….渲成一片暈染不清的模糊。

「欸，發呆咧……..到了喔！妳先下車。」

Ron要路邊停車，先讓我下車。環顧了四週，就是一個有射飛鏢、酒客三三兩兩的小酒館，分別有內場和戶外幾個桌。Bartender用眼神示意正在休息玩手機的外場人員趨前帶桌，我接遞了Menu坐定後，繼續地東張西望。

「妳幹嘛不先點？」
Ron把菜單摁著滑過來看。

「妳有想要喝什麼嗎？」

嗯….他脫了外套，和我緊湊著一起看菜單…印象中好像從未如此近距離過，畢竟總是在上班時才有所接觸。隱約能嗅到乾淨衣服上混著很淡、得張開所有的毛細孔才能解析到的香味、還有沒什麼味道的體味，帶點溫暖氣息…..看來是家裡還受到媽媽的照料。平常在辦公室很少見他脫外套，大概是因為辦公室冷氣太強。

「沒有欸。」
擺明了本小姐不想傷腦筋去做決定。

生活中有太多需要決定的事了。就算當下很認真、很努力的做出決定那又如何？努力和不努力，差距其實沒有太遠…..省省力吧，下班後的腦應該就要切換為待機狀態～此刻不想動腦。

「反正妳什麼都喝吼；」
Ron轉頭向服務人員指著menu上，像一盆碎冰上插滿了五顏六色毒試管的圖說著

「那就先來試試看這個…..試管雞尾酒吧！」
點完酒馬上銜接問起

「妳最近到底是在心情不好什麼啦？妳該不會是失魂卡陰吧…」

聽到他說”卡陰”，把我原本正在欣賞遠處車流的視線拉回。盯著Ron的瞳孔。我心想，他應該覺得自己表現得很觀察入微、深入骨髓吧。自己如果再不說說什麼，是不是Ron會自己腦補一些不是事實的狀態一直找話題？Ron上班時表現得鎮定平靜，下班後判若兩人，不知道這是否是常態？大約是我犯賤，"淡定版"的Ron比較討人喜歡一點。此時Ron突然開始撈口袋；嗯？嗯…..

“果然，撈出了一盒菸"  這人的行為模式也太好猜

“接著就是撈打火機了吧…"  賓果！

“在來是問我要不要吧….嗯"  我沒讓公司的同事知道我會不會抽菸，但以這人的個性就是會禮貌性問一下。

「妳要抽一根嗎？」

有些念頭，還是放在心裡知道就好；Ron今晚就是要協助我，把時間殺掉的共犯。無論今晚…..自己有沒有如願的宣洩悲傷情緒、把眼淚抽到乾涸，抑或是今夜….就直接把Ron攏為自己的救生圈、浮木，好讓自己能夠暫時得以喘息呼吸。雖然，在這深鬱的茫茫大海中終究還是要體力不支而滅頂…..要不就是白天曬死、或夜晚冷死，或者是靠岸前就先餓死了…、被鯊魚咬死也是很可能發生吧；那種…..與淒美毫無關係的死。

我費力地把自己從神智漂流的狀態拖回。眼前這個人貌似對自己有些關心、有點興趣，但是不太確定，畢竟對方表達關切的方式，好像一下子催油門、一下子又踩剎車…..只是不太確定的是，自己是否要因為單純的自私，暫時把眼前這個熱切的男人拉往無邊無際的藍色憂鬱，如果未來自己拍拍屁股走了，要毫無罪惡感的把他留在無邊無際的海裡沉淪墜落嗎。

「講不講啊！妳最近到底怎麼了？」

他點了第二支菸，手指開始無聊的撥弄喝空的試管，玻璃管發出些微清脆的碰撞聲響；像是在為了”自己的心跳聲”遮羞。我看著他，在昏暗燈光下、經來往車輛閃過而映在臉頰輪廓的燈光…..又稍縱即逝。我倒吸一口氣後…從心裡發出的痛感卻推擠著眉頭…..在定神看他時才發現，我的淚如細泉般流洩，沒有聲響。

Ron假裝鎮定的遞了面紙，為了偽裝不顯老派，故作輕鬆的問

「這麼難過啊…..到底什麼事情…..」

Ron若不問這一句倒還好，原本我是有在考慮，看要不要就在今晚..把Ron收進裙底的口袋？心中的抉擇一直左右搖擺。….但這男人自顧自、又遮遮掩掩所吐出的關懷之意竟是如此的生澀，出賣了他的天真單純、未經世事的事實；真是令人不忍…..我又怎麼能夠。腦內運算機迅速的分析這人的背景，母親從事教職、一個姊姊已經結婚，父親也已與母親離緣不住在同一處；求學過程算是順暢無奇、抉擇和行事也一直始終對自己的直覺很忠誠；他自以為擅長用看透不同世界和領域的事物，但跳脫傳統框架的認知和思路其實非常有限、偏於傳統。好像……我好像不能隨便對待他。

「沒事啦，我不就被人劈腿嗎，最近又有點憂鬱症發作的感覺…..我真的要謝謝你啦….在工作上幫我很多，這次我買單喔。你要不要再多點什麼酒？還是有想吃一些什麼下酒的點心嗎？」輕描淡寫，我故意演得不太自然、簡化自己的回話，並反問。

「妳振作點啦，我也只能這樣幫妳吧，陪妳喝酒、唱歌看電影、騎車….幹嘛都ok，就是不要想那麼多啦…」

這人也真是…該說乖…還是因為耿直？不….這樣應該才是身而為人的最基本應該有的吧。瞧瞧自己啊，都在外邊….讓自己遇到了些什麼爛渣？也好吧…..好人就應該要有好報對嗎？應該要讓他去遇到值得的人，少一點顛簸碰撞的人生刻痕對他來說才是好的吧。

「妳接著還有想要去哪裡嗎？」Ron貌似是打定主意，用誠心熬夜奉陪。

眼看一盆插滿了試管的碎冰，因為一管一管的雞尾酒被抽起來喝得只剩下一個個窟窿，看起來就像是自己的心啊….一個一個洞。又如何？又如何……我不斷的在心裡問自己

”就讓他當救生圈吧？” 
“就讓他當漂流木吧！"
“妳看不出來他很想以身犯險嗎?給他一個機會啊…."

“來吧，就在眼前，伸手即觸…不收起來嗎？"

那潔淨衣物伴著他小羔羊似的味道又再度襲來。很肯定暈的不會是酒，這程度還差得遠～我覺得我的天靈蓋被這氣息灌頂得有點發痛。

「累了啦，還是回家吧！」 許是腦袋離嘴的距離較近，我拒絕的回答，搶得比心意快很多。

我應該慶幸，沒有對這個小羊兒下手？嘴角撐著笑、目光暈陶陶流轉著、瞅著Ron，心裡填滿感謝對於這個人生過客；想看清楚他被那路上急駛而過的車頭燈燈光閃過的臉。心裡的那些洞洞發出了深深的嘆息，此起彼落不絕像是空谷迴音。我望著Ron，眼球肌肉回報給我，我現在的眼神很渙散。可是我迷離的眼神並非想狩獵….只是….想試圖看清楚他的輪廓。

(一) 未完待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