修羅花-06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Nora

  碎石般的日子,上班的工作天,一日復一日的堆陳。活下去的本能,仰賴著慾望能借以續命,如燃焰的酒精燈持續著點亮自己,也為在乎的人點亮。

一週內的兩三天,下班後的歸家途中、或已經在家洗漱之後……他才來電:「妳在哪裏?」妳在哪裡?那,你剛剛又是在哪裡呢?

他這句問話,像是連接"藍芽"的ID;連線之後即可使用APP操作。我的理智要我 ignore 他打來的所有電話,可是系統想要刪除、卸載、重置卻不斷出現Error。

  我們都見過、聽到過別人的,"感情好"應有的模樣,這叫做 “傳說" 。判斷一對璧人到底真的幸福與否,難道不是應該 “看到底"、直至他們都髮禿齒搖、手牽手相視而笑,才能蓋棺論定嗎?「醜了、殘了還要愛,那就一定是真愛吧」要到這程度,我才算是信的。

  曾經大家艷羨,都說我的爺爺奶奶感情很好,但我始終認為,那是因為奶奶顏值始終長在我爺爺的標準上吧,但由我從小的經驗與感受看來,他們沒怎麼互相理解對方的心理狀態

很常的猜測或預測對方、心裡有話不說到底、倒是能做到盡可能的包容、或談出共識 (也就是輪流遷就)。老了還沒看膩對方,我覺得也很不容易;也可能他們只是 “還沒覺得對方很煩" 而已就老了,那是一種喜愛、偏好;而且是單方面的。

  我相信有一種情感模式,是雙方都"單方面"的喜愛對方、縱使搞不太懂,可能有點欣賞或夾雜著崇拜;但並不真的產生頻率對接、不完全相互理解……但結論是,能夠接納、包容彼此….. 也是可以安然度完一生。

我不知道,也許兩個人在一起,用一輩子時間來 “單戀對方";也可以是長長久久的正向關係,只要彼此心累時,皆能得到另一方的用心擁抱。

最終,我能看著你下葬、然後安心的坐等自己凋零的那一刻來臨,這可能已經算是最幸福的事。

他總會主動聯繫,既不言情亦不說愛。

  因為諸多因素,如非必要…..我很少主動打電話給他。實際因素,也許是因為權勢或權力的不對等、檯面下的因素則是我的法律身分 “並非單身",因為前夫還不甘願離婚。

於情於理,即使有想爭取較真的人事物,我拿什麼 “點" 來比評? 然而這樣時間久了,在於情感上的聯絡某人,我就變得非常被動。

心理因素上,如果我主動找他了,但對方不回應、拒接…….我又該怎麼看待自己?

感覺諷刺、姿態難看…….還不如別主動。害怕被拒絕、怕自己變成一個被人認證的Nobody。

  Nielsen(副總) 與我,單獨一對一的外出約會,那是從來沒有過的。頂多是,前往共同熟人聚會的路上導致兩人的同行。若有出遊,總是Nielsen(副總)開車,載著Jolie一起來接我吃吃喝喝。Jolie一般都是坐副駕駛座,從我有被他們兩人外帶出門的印象,出遊就都是三人一起行動、走走晃晃…….而我就是坐後座。

  行駛中常常,Nielsen(副總) 特意、或不經意看向後照鏡的我,確認在光線不佳之下,我的眼神;或追蹤我的視線。對了眼我也沒避開….反正這是Jolie不會看到的視角。一直都覺得,這畫面從旁來看極其可笑、可悲;不知道這樣子到底要幹嘛…………………….但是又無法按下Stop…..就如同令人匪夷所思的大爛片,卻莫名地……讓你想要繼續看下去,結局到底是還能多扯。

  就這樣,與他們同進同出的…..走踏休假的行程,我無法說自己是佔了好處…..還是吃了大虧;畢竟這個時期,他們為我遊玩吃喝所花的錢,似乎是沒有計較的。

他們倆,像是互相較勁兒的 “對我好",檯面上一遍遍排練著疼惜我的表象、怕我吃不飽,心情不佳、噓寒問暖。

原來,人的缺憾感在某些事情、某些時刻也能變成一種籌碼;竟然有人會喜歡看到我的缺憾感。於是,我也演著無邪無害,乾淨乖巧。

……Nielsen 看顧、工作上提點、教導我、安排我,像是照顧失怙兒童、迷茫新進員工一樣的週到;他以此為由合理的在Jolie面前明目張膽。

  在Jolie視線外,他把"貼心"的濾鏡撤掉、撕掉了他演給Jolie而貼在我身上的「小妹、徒弟」….等標籤;彷彿那最細緻的款待與力氣,都已經在三人合體演繹時,給消耗殆盡了;那其實更像是一局大規格的骨牌遊戲,絞盡腦汁與耐性的前置作業/細細編排,都只為了最後能享受推倒那第一張的首牌,欣賞那被自己毀滅式的破壞傑作。

  這天下班前,公司的業務和其他主管都因公出差去了,只剩下準點就會趕著下班的內勤人員、以及行銷部小部分同仁。五點三十二分,Nielsen 撥打內線電話到我的分機,示意我待會兒下班等他一下下,因為今天可以一起離開辦公室。

公司不是完全沒人的,他不避諱與我同出、一起下班…….這是不是能算是一種認同?

我拿著自己的小公事包,疾步緊跟。他是要載我回家嗎?帶我吃飯嗎?找廠商應酬?

  外邊大馬路上的街燈,從大片玻璃的氣窗照進來,在磁磚地板與大理石的牆面,映出深淺疊加幾何窗影。

住辦大樓內,因疾步前行產生的風,竄流在衣角和兩人的步伐之間,指出了這兩個人並沒有要走出這一棟建築物的任何意願。電梯向上、向上?原來…….是要往Jolie住處方向的路徑。

他熟練地掏出鑰匙,開了門側身進入;他手裡裸的一串兩把鎖匙上、沒有掛上任何鑰匙圈,上頭還有很新的鎖匙店的貼紙。

  我站在門檻之外怔了許久。浮動著的撲鼻襲來,是之前在Nielsen休閒服上那衣物柔軟精的氣味、夾雜室內花卉草本擴香的味道;空氣中帶有禁入的警告,自曝了因為它的主人並不在裡面。

  我的腳,就這樣自動導航、踏進門檻,還乖巧的好好關上門;完整的執行指令。我的心很忙,不斷變換疑問句型,想要不失禮貌、完善包裝 “意圖" 的問問他,

甚至,我和他並不能稱為 “我們";因為從來都不是一個類別。

  瞅他神態自若的。如果我問出口,看起來像不像….."不懂世事"、不太上道。取得朋友家鑰匙的理由,可能也並不是只有那麼狹義,好嘛。

就借個鑰匙,進來休息或單純是因為離公司很近,借洗一兩件衣服……那就是圖個方便……我大概知道他應該會這樣回答,無論事實是如何。我自己的確是沒有這樣借鑰匙、幫順便洗衣的好朋友,我原本生活圈裡,也沒有其他人如此。

可是好像也不能否認……的確有這種友情的存在吧……?

  我知道Nielsen並不住在這裡 (也許只是不固定住這裡?),他是和家人住一起的;至於我所不知的全貌,不是我能深想的、也不歸我管。依據「無罪推定原則」,犯罪嫌疑人,在法院確定判決有罪之前,都應被推定為無罪。

未經證實的,就不算數。

室內算不上整齊,倒也亂中有序;是那種……有在好好過生活的軌跡與氣息。

  我仍然站著定格,我無法自主的,對這個地方肆無忌憚。深怕動輒、不小心的讓自己的皮屑、毛髮、味道抖落在別人用過心、經營過的"絕對領域";即使我也還不夠清楚她們的關係,但可以肯定的是,我絕對是"外人"

他氣定神閒:

不疾不徐,拿出了行動撥了通電話給Jolie。

然後收斂笑容,轉頭:

語帶動作、拉過我;將我推去陷入小客廳中間的大紅沙發。

看著獵物,從拒絕、奮力抵抗…..到抗拒不能、再到全然應承的樣子,大概代表著極高的認可。反差感的馴化過程應該很迷人、惹眼,無關對錯與道德。

  停靠山區路邊的車上、奇怪主題的Motel、辦公室的桌上地毯,已經不會讓我拒絕。別人家?為什麼?這是想省錢嗎?還是覺得……放著現成的空間,不用可惜?

又或是,他想要把腦袋中看過、聽過的癖好或場所,全都試過一輪? 嗯……..如果可以、如果有機會;會有誰不想一試?而這次的主題,就是可能隨時有人開門進來的「朋友家/女友家」。

  此時此刻被塞入的、我如鯁在喉;有一種從胃的最深處翻攪奔騰、想狠狠嘔出來、卻又被自己嘔吐物噎到的痛楚。

入侵別人巢穴的是我,最不該抱有一份相對羞辱感;主謀是他、但幫凶是我 。他急的鬆開、褪下了我的長褲、裡褲;重手往下伸、沉聲驚嘆:「那麼快就……!」

  快或不快,無礙他急於進入的執著。那聲驚嘆裡面散發出一股腥臊的優越,它們起立拍手鼓掌、齊聲讚嘆叫好,bravo此起彼落、讚頌著自己調教有方、驚訝這廝如此受教。

這副軀殼就像已註冊且連動帳號,還標記了會員專屬,而他是就是這VVIP;而這很快就到位的 “豐盈濕潤",就是專為VVIP所預熱的服務。

  沉著聲低喘,若不是持續不間斷的前前後後、裡裡外外,著實令人無法分辨他是覺得痛、還是歡愉著。眼淚從眼緣滑出,被他誤認為這是一種渴求已久的做作、天降甘霖的感動與激情。於是,就更奮力的鼓動拚搏,才不辜負我感恩戴德的熱淚。

  他肯定不介意Jolie怎麼想,無論Jolie是他女朋友、或僅僅是好友、知己;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、或是其實 “不想為她做到" 尊重兩個字。

所以,我是不是可以認為,他並不在乎那個人。

  Jolie對於他到底是什麼身分,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、我不必在乎,不用忌憚再三、深怕自己任何動作,都對她來說是一種不尊重?

可同樣,他也不在乎我怎麼想。否則不會讓我踏入第三方的領地;雖然我也知道,沒有人會介意待宰的 “豬" 心裡或腦袋怎麼想的。

  很多跡象,都一再的劃出提要,那就是他們的關係就是 “非比尋常"。若真是如此……對Jolie來說,我是那個侵門踏戶的人,進入她的領地、配合著他做出悖德囂張的舉措;在他的認可之下。

我已無法分辨。

  無論自不自願、是否半推半就;因為……我原本就無法以直覺來分辨我愛不愛誰、誰是否愛我;因為有可能錯認。

我確認自己是否愛著誰的方式,就是看自己能為對方做到什麼程度。我必須愛上這個人,因為唯有情人關係,一切方能合理。

  而確認對方愛不愛我的方式,也一樣是看對方能為我做到些什麼,付出哪些來藉以確認。

我從他給出、他弄亂的一堆凌亂的、髒污的、泥濘的、殘破之中,慢慢地整理、重繪……,即使清理、修復、拼湊出來的資源甚少,但總能讓我明白與參考。

  所以,帶我來Jolie的套房…..等同他已經是背對了Jolie,但於我而言那是一種"面向"我? 如果……我伸手向前,這個自己跑來我眼前的東西,就能被我觸及、我就有機會擁入懷裡、據為己有嗎?

思緒紛亂的揪成一團,和律動的身體,形成了內外巨大的對比。

  這張紅色的沙發像是擴大般,擠入我目所能及的視野,讓我慢慢喪失邊際感。他像是手持匕首,顫動著我的全身….捅進又捅出;每一抽就湧出大量的血泡,沾染了我他、顏色因濃稠漸深後又循序進的,被吃進大紅色沙發。

某個很珍貴的部分,正在被貪婪的兇手殘酷的生切。

雙手與器械不管消毒、不顧美感、不講武德的,邊割劃著不規則的切口、切不斷還撕扯的。嘴接、舌舔、吸吮著染腥沾渣的手指,嘖嘖得津津有味……..奢侈的分裝成袋,然又不明原因的擱置…..。

肉碎掉到地上了也奢侈豪氣的無視,踩到、踢到、就是不屑拾起;沒值得花精神來清理現場。

我試著保持靈魂的清醒,清朗細緻的感受分屍的部位、過程、塊肉往哪裡送走……覺著某一天也許,我能救回來多少便是多少;並且小心縫起。被割壞、分裝出去的部分,有沒有正在慢慢、一點一點的壞死?

我呼喚著老天爺、神靈、任何鬼怪?如果可以…….請不要讓我就這樣的死去………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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